(散文)
八月常做梦,梦里回军营。军营是一幅画,一河流水潺潺而下,我是俊俏的士兵在戈壁滩的哨位上站哨,一抹金色的斜阳涂抹在洁白的云彩上。远处驼铃声声,一匹骆驼由远而近,裕固族少女在夕阳里朝我走来。
山静,沙默,风住,蓝天白云,天是深邃的一面大海。梦里忽然起风,漠风如刀,沙粒眯眼,狂风骤起,四周一片寂静,沙漠里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。忽的,我在漆黑的夜里行军,口渴难耐,远处驮水的毛驴的铃铛声越来越近;忽的我涂成红脸蛋,上台笨拙的表演节目;忽的一个人轻声哼唱思念家乡的歌……
八月的梦像蒙太奇。梦里遇见你,戈壁大漠上升起灿烂的阳光,一弯河水静卧在天边。你从水边走来,阳光从你的发梢透过来,你的发梢镶起金边。你是戈壁滩上移动的一张彩色相片。在酷热的三伏天,在杳无人烟的戈壁滩上,你的形象在我的眼睛里逐渐放大。
你从远处走来,你的出现让三伏的天气一点也不热,训练场因为你的到来,变得温润凉爽像一阵微风刮过来。战友,你是从我的梦中走来的?你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脑子里,我常常一闭眼就能看见你的样子。你从远处一直朝我走来,走得很艺术,很矜持,一直走啊走不到我的面前。
我揉揉眼睛,这回看清了,你赤足走在水里。六月的黑河水湍急,水面上热,水底下冰凉。你右手提着胶鞋,腾出左手撩一绺耷拉下来的头发。你把军帽咬在嘴里,腾出手来把头发挽起来塞进军帽里。你一趔趄,一头乌发不受约束,头发从军帽里跑出来,瀑布一样倾斜下来。
记得你给我说,我是温柔的,不是坚硬的钢铁。是的,你笑起来嘴角上翘,眼睛细眯起来成了两道弯月。我在训练的时候,记得你是有酒窝的。你脸颊鼓圆之后,酒窝就会变得不明显,你不笑的时候酒窝就会出现在你的脸上。你微笑的时候,那个酒窝在你的脸上看不见了。
你一直说我没有酒窝,难道是我看错了?
我真的没有看错,你不高兴的时候,那个酒窝就会出现,一对浅浅的酒窝在你的脸上。你的表情和你的内心是相反的。我看见酒窝的时候,你内心是不高兴的,酒窝不见的时候,你脸鼓起来,酒窝就不见了,你是高兴快乐的。
我在班里训练女兵,我和你在一起训练有半年的时间,我其实看不透你的内心,你在我的眼里一直活泼快乐。那一天你是从黑河欢快的渠水里走过来的,你双手提着胶鞋,不是提在右手里的。是吗?你先是提在双手里的,后来交在右手,你提鞋的样子像在渠水里嬉戏的男兵。
梦里你的样子定格在这个画面中,镌刻在记忆里,我不敢拿出来示人。那个感觉是私密的,不能让别人知道,但是,你说你是知道的,我不信。
我离开军营的时候,你脸上挂满泪水,军帽在手上使劲挥舞。我脸上没有泪,我尽量睁大眼睛用力想记住你的样子。
月台上,你不敢上前和我说话。你给我写了一封信,塞进我的口袋里。我用手捂住口袋,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,我睁大眼睛拼命想记住你留给我最好的样子,我把你的模样烙铁一样烙在我的脑海里。
我在东去的列车上,我终于忍不住,躲在角落打开你的信。你在信里称呼我为大哥,你不称呼我上士班长。你在信里说,你严肃,苛刻,你说话的腔调有浓重的关中泥土味道。你把脑袋说成颡,你说我颡雀带不上王帽。你嘲笑我帽子太大。你批评我,你的颡圆长得好是不?人家排队你为啥不排队。你说我颡圆吃得开,你颡大事情想得怪多。
你的信里夹一张你演出的照片,你演的是《女炊事班长》。你在信中说,我演出的那些让人捧腹的台词,全部出自你平时说的话,你是一个语言学家。
后来,你那张舞台上的照片我一直夹在书里,没有翻动。每年八月,我的梦里,你不是舞台涂油彩的样子。你的样子阳光、率真、活泼。你在我的记忆里,有温度、有力量、有追求。你的脸是鼓圆的,你微笑、你生气嘟嘴、一对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。
梦里的戈壁滩上出现一道彩虹,你赤足走在水里,提着胶鞋。战友妹子,你从远处走来,你阳光的样子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。
我在梦中惊醒,蓦然已泪流满面。
战友妹子,你好吗?
(刊登在2022年8月5日《西安日报》西岳副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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